新加坡学生华文偏误分析

新加坡学生华文偏误分析

中关村第一小学  蔡小鸥

    摘要：   新加坡是华人居多的社会，政府一直号召国人学好汉语，搭乘中国发展的顺风车。汉语是华人学生的母语课、必修课。新加坡教育部每年也从中国招募汉语教师，我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从2001年到2003年就职于新加坡的一所小学。我在教学和生活的过程中发现新加坡的学生学习汉语的环境比较复杂，受英语、方言等的影响较多。媒体的不规范汉语语用也对学习汉语的学生造成了很大困扰，很多人长期使用不规范的汉语。语病、偏误层出不穷。虽然不影响沟通，但是表达的不准确，不仅影响汉语的美感，而且会造成沟通上的不畅。本文旨在找出病因和症状，做出语病的诊断和分析，尝试提出相应的对策，规范汉语的使用。

    关键词： 华语、媒介语、目的语、偏误、第一语言、第二语言、

             汉语

汉语在新加坡被称为华文。虽然从表面上看，新加坡是一个华人居多的社会，但是由于种族和谐的需要，政府把英语作为各民族的共同语。而华语只是华人的共同语，汉语教学被教育部列入华人基础教育的必修课，并且被称为华人的“母语”（Mother Tough），但是从语言学习的次序上说，汉语却是多数新加坡华人的第二语言。因为他们从幼儿园起，所学科目都是用英语作为媒介语言，而汉语只有在华文课上才会使用，不超过10%的华族学生在家里使用汉语和长辈交流，多数华族孩子即便在家里也是使用英语和长辈交流。所以说，英语才是新加坡孩子的母语或第一语言，他们的所谓母语，实际上已经成为一门外语了。华文课从这个角度上说是新加坡学生的外语课。因此，新加坡华文教学，其性质是汉语作为外语的教学，属于对外汉语教学范畴。

新加坡的华文教学既具有对外汉语教学的普遍特征，又具有特殊性。例如：汉字的书写对于所有学习汉字的学生来说都是难点，新加坡学生也不例外。但是，对于大多数欧美国家的学生，四个声调是教学的难点，但是对于新加坡学生就不存在。他们不仅很容易掌握阴阳上去四个声调，而且他们自己的方言还有入声，比汉语普通话还要多一个调。另外，新加坡学生学习华文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汉语是他们的官方语言之一，国家有两个专门的中文电视频道。还有专门的汉语出版物、华文报纸等等。人们接触汉语的机会略多于其他国家学习汉语的学生。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新加坡学生接触不正确、不标准的汉语的机会也同样大于其他国家的学生。李光耀就曾针对《联合早报》的语文应用问题，提议聘请专门的语言学家，对其不规范使用汉语的现象进行督察。现在的《联合早报》果然有焕然一新的面貌了。

除了受本国汉语出版物的影响，新加坡学生在使用汉语的时候，或多或少会受到英语或方言的影响。第一语言（英语或方言）对目的语（汉语）的学习造成的负迁移很明显。因此，学生们造出来的句子就会出现有规律的偏误。现在我就一些常见语病谈谈自己的观点。

一、症状的诊断和分析

1．         英语对汉语的负迁移--翻译加拼凑。

有一天，我戴了隐形眼镜去上班，有个学生见了我，就问：“老师，今天您怎么没穿眼镜？”我赶紧给他纠正，是“戴眼镜”，不是“穿眼镜”。学生不罢休，解释说：“英语就叫wear glasses, wear 不就是穿的意思吗？”我听了以后，哑然失笑。英语对孩子的汉语学习造成的影响不仅如此啊。

还有一次，小学六年级华文口语测试要求学生看图说话。有一个女孩子就指着图画说：“这位妇女在走狗。”“走狗”，在现代汉语中是个典型的贬义词，专指恶势力的帮凶。可是画面上的妇女却是在小区的花园里悠闲地遛狗，显然学生是把“遛狗”说成了“走狗”。后来，另一位新加坡本地的监考老师告诉我，英语把“遛狗”就叫做“walk the dog”，这就难怪学生会犯这样的错误了。他们简单地把英语短语逐字地翻译成汉语，再拼凑起来，自然会闹出这样的笑话。

不仅小学生如此，就连成年人也免不了类似的问题。有一次，我随一个新加坡团队去日本旅游，我们的导游是一位日本籍的马来西亚人，他说：“现在，我们来到了著名的《读卖新闻》大厦前，请大家把头拿出来……”听起来是不是挺恐怖的？其实，他是叫大家把头伸出来，有一个团员告诉我，这句话要用英语说，确实叫“pull out your head”。看来翻译加拼凑是很多人学习第二语言的“捷径”。我们不能不佩服他们的智慧，其实中国式英语不也是这样诞生的吗？ 

2.虚词的使用。汉语作为孤立语，词序和虚词的使用很有讲究，稍有改变意思就会不一样。然而要求外国人像我们一样使用虚词，却是意想不到的难。

2.1“把”字句和“使”字句的问题。

在新加坡工作了几年，回国后，我发现自己的汉语真是退化了。连“把”字句都不会说了。有一次，我到一个大型超市存包处，和服务员说：“可以放我的包在这里吗？”服务员当然听懂了，不过，他瞪了我一眼，觉得我好像不是中国人。其实，为了入乡随俗，我完全是照搬了新加坡人的语言习惯。如果说成：“我可以把包存放在这里吗？”也许他就不会那样看我了。

   同样，新加坡学生习惯于说：“不要掉纸在地上。”“我给他礼物”“他还我钱”等等。只要听到谁说：“不要把纸掉在地上。”“我把礼物给了他”或“他把钱还给了我”，对方一定会惊喜地说：“你是中国人吧？”似乎只有中国人，才会自如地使用“把”字句。

   学生如此，当地的华文老师也一样绝少使用“使”字句。比如，“看了这篇文章，我想起……”应该说没有什么错，不过，他们不会这样说：“这篇文章使我想起……”

2.2 “着、了、过”的问题。汉语缺少词形的变化，完全靠虚词的变化来表示现在时、过去时和完成时。

例如，我看见他在街上走着。新加坡孩子会说：“我看见他走。”你是看见他走了？还是走着？还是要走？因为没有虚词的辅助，听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具体的意思。

“今天，妈妈去商场。”妈妈打算去商场？还是去过商场了？人们多是根据上下文进行猜测。没有人能把这句话一步到位地说清楚。

2.3 甲A过乙，比较句不用“比”：

   例如：他的成绩好过我。这双鞋舒服过那双。中国大过新加坡。其

实，汉语普通话应该是：他的成绩比我好。这双鞋比那双舒服。中国比新加坡大。 

3.副词

3.1 “先”的后置

常听人们说：你走先。你睡先。你洗先。应该改为：你先走。你先睡。你先洗。这也是受英语表达法“You go first.”的影响。再英语中，先确实时后置的。可是在汉语中，“先”作为状语，通常放在谓语动词之前。“我先解释清楚，你再做。”“他先走了，我该怎么办?” 

3.2“硬硬”的滥用。

例如：我已经吃很多了，不可以再硬硬吃了。“硬硬”含有“继续”“勉强”的意思，是新加坡人特有的用语。汉语普通话通常使用“再”来表达这层意思。“我吃太多了，不能再吃了。”再如，“我不要，他硬硬给我。”我们常说：“我不要，他非要给我。” 

3.3“多” 和“少”后置

例如：吃多一点、拿少一点、考多一次。按照汉语普通话的标准，应该是把“多” 和“少”放在动词的前面：多吃一点，少拿一点，再考一次。 

4．动词

4.1“有”的滥用：

我们一般常说：“你写作业了吗？”“你去学校了吗？”新加坡学生则说：“你有做作业吗？”“你有去学校吗？”我们的回答应该是：“我写完了。”或“我去了。”可是新加坡的学生爱说：“我有写。”“我有去。” 

4.2复合趋向动词带处所。

例如：他昨天已经回来新加坡。我立刻飞回去香港。是你把他带进家里来。汉语普通话应该是去掉趋向动词“来、回、去、进”，或改为“他昨天已经回到新加坡了”。“我立刻飞到香港去。”“是你把他带回家的？” 

4.3动词重叠式带动量补语：

例如：看看一下，试试一下，认识认识一下。其实，要么是去掉动量补语“一下”，要么不要用重叠词。“看一下、试一下、认识一下”就可以了。 

4.4动词和动词补语的重叠。

例如：从这里走直直就到了。走好好啊！应该改为：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到了。好好走啊。分析：其实“直”和“好好”是状语，但是放在谓语动词之后就变成了补语了。状语后置导致了语法功能的改变。 

5．形容词做定语？还是做谓语？

5.1单音节形容词重叠式的特殊句法功能。

汉语说：高高的白杨树，长长的黑水河，红红的太阳。可是新加坡孩子说：白杨树高高，太阳红红。“高高”和“红红”都作了谓语，而不是定语。就算是作谓语，汉语普通话会在形容词的后面加上一个“的”。例如：白杨树高高的，月亮圆圆的。有调节音节的作用。 

二、对策和结论

新加坡的汉语语用的偏误、滥用等现象不只以上这些种，以上是学生较常出现的偏误现象。怎样对待这些语言现象呢？新加坡的语言文字工作者汪惠迪先生认为：“比较理智的做法是趋同存异。凡能向中国普通话靠拢的尽量靠拢，这就是‘趋同’，一时不能靠拢的，就保留，让他成为新加坡华语的组成部分，这就是‘存异’。”

不过，我认为，作为对外汉语教师，我们有责任和义务把规范的汉语向全世界进行传播。新加坡政府既然把华文定为官方语言之一，就应该规范报刊、杂志、电影电视等媒体的汉语语用，加强华文教师的培训，净化华文华语的使用。在教学过程中增加修改病句的环节。强化学生识别病句、修改病句的意识和技巧。

另外，中国国力的增强，也会改变外国人对待汉语的态度。语言学有一个著名的论断，叫做“语言是嫌贫爱富的。”六十年代，中国人喜欢说北京话，因为北京是首都，是经济文化中心；七十年代，大家向往说上海话，上海各方面的建设远远好过其他城市；八十年代，人们渴望说广东话，广东的经济发展实力雄厚；九十年代大家拼命学英语，人们意识到了美国、欧盟的经济实力。有人说，二十一世纪是中国的世纪。中国的崛起举世瞩目，中国的实力有目共睹。按照经济语言学的说法，汉语也会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成为世界的第二大强势语言。说一口标准地道的汉语，相信一定会成为全球华人梦寐以求的事。让我们积极努力，为这一天的早日到来而奋斗吧！ 

参考文献：

对外汉语教学语法研究 作者：卢福波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

《华文字词句》汪惠迪  玲子传媒私人有限公司 2002年5月

《对外汉语教学理论语语言学科目考试指南》陈宏、吴勇毅主编华语教学出版社

《创意教案》 新加坡南区第四校群    成功出版私人有限公司

《对外汉语教学发展概要》 吕必松 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　

《对外汉语教学概论》 吕必松 审委会办公室印　

《语言教学原理》 盛 炎 重庆出版社

《语言学纲要》 叶蜚声 等 北京大学出版社

《现代汉语》（增补本） 黄伯荣、廖序东 高等教育出版社